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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君夏落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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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天相接處,一只信鴿破空而來,穩穩落到手上。信鴿腿上的竹筒被刷上紅漆,表示信件極度緊要。楚歸雲神情微微凝起,解下竹筒,裏面一小卷紙上密密麻麻寫滿蠅頭小楷。

白蘺自船艙而出,正好見到這一幕,便湊過來,問他:“發生什麽事?”

楚歸雲將信件看完,遞給她,白蘺接過,細細看起來。

中秋後不久,武林盟前盟主,君夏派門主,武林泰鬥魏赟揚亡故,因為出事不多久,此事尚未在江湖上廣泛傳播,但各大門派相互之間暗線不少,應已知曉此事。且不久前唐門才放出蠱蟲以尋找兇手,魏赟揚之死是否是因蠱蟲之故無法不令人深思。

“看來我們要直接往永州去了。”白蘺看完信件,向楚歸雲遞回道。

“不急,”楚歸雲將信件銷毀,撒入江中,“君夏派尚未放出消息,也未下帖請往祭奠,或許也是考慮到唐門之事難以處理。”

“難道魏赟揚真是死於蠱毒?”白蘺秀眉微挑,問道。

“目前還不好說,據魏浩泱所言,魏赟揚身體每況愈下,或許真是油盡燈枯了。”

八月二十五,君夏派正式向江湖宣布魏赟揚死訊,一時間江湖震動,魏赟揚而立之年成立武林盟,其後的三十年間率領武林盟退魔教,重整武林秩序,維護江湖安定,為一代英雄豪傑,縱使已稱病退位,仍然是武林盟中流砥柱,然而在這魔教卷土重來,武林盟內部又有分裂之勢的多事之秋,魏赟揚的亡故,不免令眾多江湖人士心底生寒。

無數江湖人士,無論是名門大派還是無名小卒,紛紛往永州君山而去,真心佩服魏赟揚為人前往吊唁者,居心叵測前往觀望者,心懷僥幸希望趁此機會分得一杯羹者,與君夏派有仇怨幸災樂禍者,不一而足。

白蘺與楚歸雲二人早收到消息,沿漢江而下,又從不緊不慢地轉入邑水前往永州,到達之時,已是九月初。

因為不是作為門派代表前往,步入永州自然沒有如上次一般有君夏派之人接待,二人混雜在各種各樣的江湖人士中,並不十分突兀。

雖遭門主大喪,君夏派仍然規矩森嚴,門中弟子各司其職,並未顯出混亂氣象。

楚歸雲向接待弟子詢問雲水樓沈門主是否到來,接待的弟子也算是見多識廣,認出了他的身份,主動帶二人往雲水樓居處而去。

讓白蘺意外的是安靈也一並前來,才來到院外,便見安靈走出欣喜地拉起她的手,她假作教訓道:“魏世伯逝世,就算看到我,也別露出這麽高興的表情呀。”

安靈連忙左右環視,收起笑意,拉她入內。

白蘺道:“你不是最不喜奔波麽,怎麽也來了?”

“好歹我也曾受魏家照顧過一段時日,於情於理都應來吊唁一番。”安靈道。

白蘺露出莫測笑意,“不是為了魏世兄?”

安靈反射性轉頭看一眼沈翎的方向,見他正在與楚歸雲說話,並未註意到她們的對話,才道:“不是啊,若是沒有沈翎,或許我會……但現在,他對我很好,他母親也是很和藹的人。”

白蘺微笑道:“聽你這般說,我便放心了。”安靈為救她而身受重傷,她卻趁她失憶拿走藏寶圖與淩絕門證物,偽造身份身入白道,她一直覺得對她有所虧欠,若她覓得如意郎君,有所庇護,也算是一種補償。

安靈嘆氣道:“我一直覺得你才是我的師姐。”

另一邊,沈翎正在對楚歸雲問道:“當日離開唐門時,魏少……魏門主行色匆忙,你也曾說或許兇手是他親近之人,莫非……”他話未說完,但其中意味不言而喻。

“是與不是,只有當事人才知,”楚歸雲模棱兩可道,“這是君夏派與唐門之事,不必想太多,置身事外才是明智之法。”

沈翎聞他之言,不禁皺眉,“可是如今是多事之秋,魔教有卷土重來之勢,若武林盟內部分裂,恐怕不能與魔教相抗。”

楚歸雲意味不明地笑了聲,拍拍他的肩道:“如今與你一般有正義感的人不多了,魔教看上去活動頻頻,卻未必有爭霸武林之心,而武林盟雖有重整武林秩序之心,但江湖紛爭,快意恩仇,除了借武林盟之勢爭名奪利之外,有多少人真心願意被武林盟規矩束縛,分裂是遲早之事。”

沈翎沈默,有些事情他也隱隱約約想到,但被楚歸雲明白說出,內心仍受震動。

楚歸雲又道:“有時候,利益或許是陷阱,偏安一隅未必不是保存實力的良策,這算是作為朋友我給你的忠告。”

沈翎依舊垂眸不言,他與楚歸雲並不算意氣相投,但卻莫名成了摯交,對楚歸雲的深謀遠慮、料事如神也看得比外人更清楚。旁人只道他沈翎年少有為,弱冠之齡便光覆雲水樓,卻不知其中楚歸雲居功甚偉。

經過南疆之事,魏浩泱與三人也算是生死之交,但或許是他新任門主,事務繁多,直至白蘺與楚歸雲隨雲水樓一道正式吊唁時方見得他一面。

吊唁後,眾人紛紛上前對魏浩泱兄妹道節哀,輪到白蘺與安靈時,魏浩泱忽然開口道:“安懷前輩托家父照顧兩位姑娘,我魏家卻有負所托,家父臨終前猶在記掛此事,兩位世妹日後不如留居君夏派如何?也好讓在下完成家父遺願。”

“魏世伯與世兄不必歉疚,魏家對我們的照拂安平銘記在心,只不過游歷江湖是我自幼所願,若有讓世兄為難之處還請諒解。”白蘺對此事自然拒絕道。

“那安靈姑娘意下如何?”魏浩泱意不在此,對白蘺的拒絕也不勉強,卻望向安靈,眸色微亮,有些期待的模樣。

安靈不知想起什麽,微微出神,“我還是……”她本想拒絕,話未出口,便被沈翎打斷,他走到她身邊,摟著她的腰對魏浩泱道:“魏兄好意我們心領了,只是小靈已是在下的未婚妻,自然由在下照顧。”

魏浩泱臉色一白,道:“我竟不知有這樣的喜事。”

沈翎笑道:“前段時間小靈已隨在下回雲水樓面見母親,本欲定下婚期,但由於魏門主之事,恐怕要推上一段時日。”

魏浩泱已恢覆了往日的鎮定模樣,道:“大喜之日還望沈兄相邀。”

沈翎道:“自然。”

雲水樓眾人還未退下,唐門門主唐獻便已領著唐門中人進入靈堂,魏浩泱面色頓時凝起,一眾君夏派弟子亦是嚴陣以待。

唐獻瞥了一幹君夏派弟子一眼,輕輕嗤笑一聲,便領著唐門弟子一本正經地行了祭拜之禮,意有所指道:“自在下放出赤禹蠱後,唐門一直關註江湖中暴斃之人,可是不是仇殺,便是病逝,且死者之力皆不足以與先父相抗,直至魏老門主身故,在下才有幸接近真相……”

魏浩泱眉頭緊皺,對唐獻道:“你有話直說,不必陰陽怪氣。”

唐獻冷笑道:“魏門主果然直白,那在下便直說了。我們懷疑魏赟揚便是殺害先父之人!”

在場之人對唐獻所言皆是心中有數,但此刻聽他直接挑明,仍然心有戚戚,一時間靈堂中只有呼吸相聞。

“先父身體每況愈下,否則也不會出讓盟主之位,何嘗有精力前往唐門刺殺唐老門主?近日病逝實在是巧合,唐門多慮了。”魏浩泱慢條斯理地反駁道。

“先父身亡於天元劍法,這劍法被秦盟主傳給作為姻親的魏老門主也不奇怪,且魏老門主功力深厚,輕易病逝實在說不過去吧?”唐獻爭論之意不改。

或許是連日疲憊,魏浩泱不欲與他再爭論,淡淡問道:“唐門要如何才滿意?”

“何來‘滿意’一說,唐門不過是欲查明真相,還先父一個公道,”唐獻冷然道,“當日為證明先父確實身亡於天元劍法,唐門不得不在眾人前開棺,如今為證明魏老門主清白,君夏派不如效法好了。”

一直在魏浩泱身後的魏浩嘉朝唐獻怒道:“對先輩口出狂言,目無尊上便是唐門作風麽!”

唐獻語含諷意道:“若是真的能令人尊敬的先輩在下自然會給予尊重。”

魏浩嘉還想說什麽,卻被魏浩泱攔下,唐門猶然咄咄逼人,君夏門未得魏浩泱發言一致沈默以對,只是暗中已嚴陣以待。

眾人默然註目著這兩大門派的對峙。

“既然唐門咄咄逼人,看來不開棺無法證明魏兄清白了。”

門外話音傳來,打破了靈堂的靜寂,魏浩泱向大門望去,喚道:“舅舅。”

秦鐫銘自門外進入,朝靈堂中棺木祭拜道:“魏兄一世英雄,本該令所有人景仰,但如今死後卻無端被宵小之輩為難,實在是人心不古。”

唐門眾人目光頓時刺向秦鐫銘,唐獻忍怒道:“秦盟主言重了,唐門不過欲尋求一個真相。”

秦鐫銘卻不理會他,而對魏浩泱道:“浩泱,魏兄一世英名,定不希望死後被人誤解。”

魏浩泱與魏浩嘉眼眶微紅,儼然因為父親蒙冤,作為子女不得不對亡父不敬開棺而悲慟的模樣。魏浩泱在父親棺木前跪下,重重地叩首三下,道:“孩兒不孝,無法為父親證明清白,唯有開棺一途,對父親不敬還望贖罪。”做完這些,便令門中弟子道:“開棺!”

兩名弟子將棺木打開,唐門之人率先而上探向魏赟揚屍身,魏浩嘉冷冷道:“你們看邊看,不許對父親屍身不敬。”

唐門之人對她所言置若罔聞,猶在試探。

半晌,唐獻終於收手,魏浩泱問道:“如何,唐門主可滿意?”

唐獻眼風朝幾人一掃,毫無誠意道:“魏老門主確實是病逝,唐門得罪了,在下在這向魏門主賠禮。”語畢,便領著唐門弟子大步踏出靈堂。

魏浩嘉在其後怒目而視,“你!”

魏浩泱卻並不多言,只安排弟子處理後事,矗立看戲的眾人也隨之散去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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